凌晨三点多,睡梦中被出诊短信声音吵醒,某城中村,主诉“外伤”。
打电话问情况,是患者本人接的电话,说自己被黑社会的打了。声音夹杂着痛苦的呻吟,断断续续的听得不是很清楚。问地址,说在XX村的巷道里,具体哪条巷道他也不清楚。问有什么标志,他说不知道。叫他派人出来接车,他说没有人。
那个著名的城中村,方圆两平方公里,弯弯曲曲的巷道无数,像迷宫似的,以他的描述,我们根本无法找到他,而且现场估计也不安全。因此,我叫调度室报了警。
救护车10分钟以后到了村子的农贸市场。城中村后半夜还有人卖烧烤,不时有人在街道上走动。
等了10分钟,警察没来,但来了一个搭讪的。
“你们是不是来救一个被人打的小伙子?”搭讪的是一名中年男子,他问道。
“是的,你知道他在哪里?”我问他。
“知道,我看到他躺在地上。哎呀!被打得太狠了,怕是有生命危险啊!”他说道。
“那你快带我们去救他吧!”我说。
男人犹豫了一会儿,面露难色。半分钟后才叹了口气道:“唉!好吧!不过我得把话说清楚,我到了那里就必须马上离开,因为黑恶势力可能就在附近!”
一听这话,我们都傻了。“黑恶势力就在附近!”我反复掂量他的这句话,想想还是算了。
“我们还是等等警察吧!”我对他说道,他点点头表示同意。
半个小时过去了,调度室催了好几遍,但**仍然没有现身。
“目击者说患者伤得很重,而且没有再打电话来催车,会不会真的有生命危险了?我们这样等着到底妥不妥?”我非常焦急,内心十分矛盾。不去吧,怕病人有危险;去吧,怕我们有危险。
“因为怕**来抓他们,通常坏人打完人以后很快就会离开现场,很少有在现场逗留的。”我心里盘算着,又想:“我们进去看看,提高警惕,如果情况不妙我们撒腿就跑。”
我拿定了注意,叫中年男人带着我们进去找找。
这个时候凌晨4点,走到巷口,有一辆垃圾车轰隆隆作响,几名清洁工在清理垃圾。进到村子,小卖部仍有两家在开门。虽然没什么生意,但街边的包子铺这么早就开卖了。热气腾腾的包子,飘来阵阵香味,正是我喜欢的香菇包的味道。我咽了咽口水,肚子开始咕噜噜地叫起来。
“显然一片祥和嘛,哪里有什么黑恶势力?如果找不到病人,我就来买两个包子尝尝。”我心里想着。
我们车组5人,推着担架,拎着药箱,跟着中年男人继续往村子深处进发。几个左拐右拐之后,巷道越来越狭窄,而且显得昏暗。
走到拐角处,前面带路的那人突然加快了脚步,匆匆走了。我们还没反应过来,他已经消失在黑夜之中。
我看到前面有三名小年轻坐在水泥墩上聊天,一个个黄头发,穿着耳钉。我上前正要问他们有没有看到一名伤者,他们看到我走向他们,纷纷站起身来。
“走啦,走啦!回家睡觉!”一人说道,三个人背对我就匆匆离开了。
“搞什么?神神秘秘的!”我纳闷道。
往前走了两步,看到巷道拐角处的另一头,有很多人。拿着木棒的七八个人,被拿着长刀的十多人团团围住,正在对打。平房上面坐着几个拿着刀的人,在东张西望。
距离十多米,幸好没有人发现我们。我赶紧转身,叫我们的人赶紧往回撤。转过身来才发现,迎面来了两个人,拖着一米多长的大刀冲我们跑过来。
但似乎不是冲我们来的,我们吓了赶紧靠边让路。其中一名小伙子穿过我们队伍的时候,用诧异的眼神打量着我们。
我们都被吓了半死,长这么大,谁也没见过这种场面,赶紧离开再说。我们加快速度,小跑着逃离现场。
快到村口的时候,我拨通了调度室的电话。
“再催催警察,里面还在群殴呐!”说话间,前面包子铺旁有一人拿着大刀往另一条巷子里跑去,我指着那人对调度员说道:“呀!还有人拿着刀在跑!”
驾驶员立即按下了我刚抬起来指示的手臂,用颤抖的声音对我说:“不要指人家!小心他回来砍你!”
我吓了赶紧收回我的“猪手”,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。挂了电话,几个人这次放弃了故作镇定,也顾不得形象,撒腿大步就往外逃。包子铺还在,可我一点也不饿了。包子铺的老板看着我们几个逃命的人,既然一点异样的表情也没有。
我们逃回救护车上,还没缓过劲来,正犹豫要不要离开现场。这个时候,不知道从哪条巷子里“冒出”一名老警察和一名协警,走向救护车,问我们:“人在哪里?我们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呀!”
我看两人气定神闲的样子,脑洞大开,似乎明白了什么。驾驶员指着垃圾车的方向,说道:“从垃圾车的巷口进去,没多远。不过你们也要小心,几十人正在群殴!”
老**面无表情,淡淡地说:“你们在这等着,我们进去看看!”
两人一前一后,不紧不慢地走向巷子,边走着,老警察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,骂骂咧咧的,但是听不清在说什么。
10多分钟后,有两名中年男子出现在救护车前,对我们说:“医生,**找到伤者了,我们带你们进去!”
驾驶员小声问我还要不要再进去。我再打量了两名中年人,穿着普通,颇为朴实的面孔,脖子上没有挂着金项链,全身也没有明显的纹身,其中一人酷似那名包子铺老板。
我笑了笑,说道:“放心吧!这次绝对安全!”
我们一党人又跟着两位“老大哥”二进宫。这一次,真的是一片祥和,街道上人少了不少,卖包子的摊位也不见了,巷道拐角处也看不出任何打斗过的痕迹。
再往里走,只见一人躺在地上,头上和后背有几处刀口,人已经昏迷,但生命征尚且平稳。我们将他台上担架,送到了附近的三甲医院。这一趟惊心动魄的出诊,总算结束。
院前急救十多年,我也是急救医师中的“老司机”了,也曾时刻提醒自己要注意安全,但没想到还是差点遇险。看来,以后类似的情况,警察不到,我们也不要轻易去碰运气,以免自己陷入困境,也打乱了别人的“计划”。